石公子__

半生与他,斗酒纵马

【叱云南x李长乐】天下为棋

    李长乐想着自己从前对死亡这件事大概是有些误解。饮下鸠酒之后无甚么痛苦,原想着自己满手罪孽大约火烧鞭笞逃脱不得,黑面金笔的判官却也只是让她去往生石上看过今生种种,然后重入轮回去罢。
    耳边尽是哀嚎之声,功过是非需得一一抵消,落得一身清白方可再入轮回。李长乐怎也想不明白,为何独独是自己逃过了判官的这一支金笔。
   “功过未抵,小女不敢上路。”李长乐长伏于阶下不肯起身。
    “你的罪孽已有人替你受了,为何不敢?”
    “敢问大人,是何人以身相代?”
    判官沉吟良久,终是一挥衣袖:“便是他了。”
    “表哥?!”李长乐惊呼一声。玄镜之中的男子一身血污,正受鞭笞之刑,纵然鬓发散乱狼狈不堪,仍难掩剑眉星目的俊朗之气,正是不久之前折损于拓跋浚之手的大将军叱云南。
    李长乐急急上前两步想拭去他脸上的血污,手之所及却仍是冰凉的镜面。看着镜中之人因忍痛而蜷起身体,李长乐重重向判官叩下首去:“小女的罪孽不要表哥承受!表哥自己已是满身杀戮,他……”
    “满身杀戮?”判官冷笑一声打断了李长乐,“我这判笔,判的是功过相抵。叱云南以杀止战,救万民于水火之中,纵满身杀戮,又何罪之有?他以一己之身,护李家上下安危,系叱云家满门荣耀,不仅无过,更是有功。若非他在我这殿前跪了三日,要求以己之身代你受过,此时早已入了轮回了。”
    李长乐跌坐在阶前,尚不明白心中悸痛所之为何,就已被殿前的守将架去了往生石上。
    这是李长乐第一次以旁观者的身份看自己的过往种种嬉笑怒骂。从前她自诩聪慧无双,从不相信旁观者清,如今回首再看凡尘往事,终是要叹一句当局者迷。
    原来阴冷狠厉的护国公叱云南,手上沾满的鲜血却无一滴是出自本心;原来鲜衣怒马的少年将军,是用刀口舔血九死一生换来的叱云家忠烈之名;原来卸下虎符依附南安王的苟且偷生,是为了功高震主的叱云军不被赶尽杀绝;原来帐簿之事叱云南并非不知有诈,只是以命相搏换得高阳王的一点恻隐之心,好让拓跋浚不再为难身为高阳王妃的李长乐;原来他虽只劝过一句“莫要把痴心错付”,却早已看清一切,早已用血肉之躯为她扫平前路上的种种阻碍。
    纵是看清了又如何。如今他在这里代她受尽火刑鞭笞之苦,她却要入轮回去了。那个始终在波澜不惊的面具下默默看着她的人,她终是没能回望一眼;那双一路护着她前行的手,她也终究没能握住。

————TBC———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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